“你为什么来救灾?” 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| 蓝帐篷日记

河南洪涝灾害救援第二十二天

今年壹基金响应时间最长、仍未结束的一次救灾

一线的同事和伙伴还在忙碌


《蓝帐篷日记》里

有初入职场的萌新

有跨行业跨领域的职场达人

也有很多救灾的老司机、志愿者

这些救灾人除了忙忙碌碌

也收获着不同的酸甜苦辣


这次是一个初入公益行业两个月的新同事

记录的第一次参与救灾的经历

《蓝帐篷日记

救灾人: 启扬

加入壹基金两个多月,第一次去救灾前线当志愿者


7月25日晚,我到达河南郑州时,已是这场洪灾发生的第6天,郑州东站外,街道上的满地黄土还未清理,出租车和等待的人群因地铁停运而显得愈加繁忙。城区一些地下室仍在不停抽着水,有些村庄仍在被洪水浸泡。

在广阔的乡村,还有更多受灾的居民等待着进一步的救援。还有很多志愿者、救援队员继续行动,运一车物资、装一个箱子、帮一个人,忙碌在每一件琐碎而必须的事情里。


最初,我想找到在此地救灾的人们最重要的那个理由——你为什么来救灾?但最终,没有一个标准答案。

在家乡救灾的人

7月26日清晨,郑州本地的一位志愿者王姐,载着我们前往新乡。在洪灾刚到来的几天,她和一些车主自发组成一个爱心车队,运皮筏、运药品、运物资,忙得不可开交。


王姐的朋友圈

在车上闲聊,王姐说她的儿子正在准备出国留学,这个孩子醉心于学业,王姐在洪灾来临时希望儿子跟着她一起去救灾,体会一下生活,“这种大灾难,一辈子都难遇到。”

但儿子向她抱怨,觉得妈妈这几天打乱了他的学习计划。这能够让人理解,当灾难过去生活还得继续,他确实还是要面对激烈的教育竞争。正如在郑州开网约车的那位司机,灾难来临时,仍然要为生计奔波。

25日晚我从郑州东站打车前往壹基金河南洪涝灾害响应一线指挥部,那位司机小哥告诉我,即便在暴雨灾害最严重的一天,他仍然没有停止出车营运。住在新郑机场区域的他说:“那里几乎没有被暴雨影响,至少对于我来说,几乎没有影响,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。”

但他也知道,这场暴雨对于整个城市来说,伤害有多大。有太多的商铺、商场被淹,数以万计的车辆进水。晚上走在城市的高架桥上,外面看上去高楼大厦霓虹闪烁,仿佛一切如常,但更深入的艰难隐于其中。

我不确定王姐做了这么多天的救灾志愿者,心里有怎样的感受和变化。总之在26日,她载着我们从郑州到壹基金新乡救灾指挥部,再到一线受灾村庄,没收一分钱。她此前维持数天的救灾行动,更是没有报酬。

奔赴河南救灾的人

我的工作是将救灾的情况记录下来,反馈给捐赠人和社会公众。未到灾区时,在网络上刷到救灾信息,我很容易被感动。但真的处于一线时,却发现这种感觉变得迟钝。


秦弦身上这件救援马甲已经穿了8年

26日,同事秦弦和志愿者带着装满夏凉被的卡车前往受灾村庄,我也跟着他们的车队。结果卡车坏在了半路上。烈日下,汽车修理店的师傅忙活了半天。但当秦弦问师傅多少钱时,师傅就说了两个字:“不用。”

秦弦他们说了声“谢谢”,便回头上了车。我本以为会像网上的视频那样,有一番情意深切的推让,却不知真的在一线时,善意的传递是如此直接而朴素,甚至让人习以为常。

当天在新乡辉县的胡桥乡所可楼村,壹基金向受灾群众发放了860床夏凉被、360个救灾温暖箱。


发放物资时,正值中午,天气更加酷热,壹基金与合作伙伴的工作人员、当地协调搬运的村干部、村民,无一不被汗水打湿衣服。村道上的垃圾清运、消杀措施还未实施完毕,一股发霉的味道弥漫其中。


根据壹基金物资发放和信息反馈的要求,每一位领取物资的人必须要填表登记。村道旁,领取物资的村民队伍排得很长。

在来时的车上,秦弦拿着几个早已凉透的包子递到我面前,让我吃一个。我不以为然,跟他说我现在不饿,到了再吃就是。他拿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我,“你觉得到村子里怎么吃饭?”

实际上那时在从新乡到辉县的路口,仍有不少等着给救援人员送饭的本地人,他们趁车辆排队时,走到一个个车窗前询问,但这饭不容易送的出去。


沿途给救援车辆送饭的人们

秦弦和前排的两位工作伙伴明明还未吃饭,但仍不肯从车窗外的女孩手里接过饭食,宁愿给大家分他带来的冷包子。

我最终在他的劝说下吃了一个包子,后来,那真的成为了我的午饭。甚至从中午到晚上回家时,大多数工作人员也没再顾得上吃饭。

王姐去村里商店买吃的,却发现商店的东西都泡了水,只得开车走出好远买饭。回来后她等得有些着急,问:“你们不考虑去一线吗?”

她指的一线,便是从洪水中转移群众,彼时,新乡大部分地区水都已退去,卫辉县等区域还面临着洪水的威胁。壹基金紧急救援项目-山西天龙救援队也正在卫辉执行救援任务。

王姐最终和我们告别,奔赴她认为的一线。我当时无法回答她对于“一线”的问题,在后来的几天,我才真正理解救灾一线的含义。并非在最紧急的人员救援场景才算一线,因为脱离险境的村民,仍然是受灾群众,他们面对的是被洪水扫荡后需要恢复的家和田园,仍然需要外界的帮助。

 “他们太酷了”

在郑州、新乡、鹤壁多地来回奔波的几天里,我每每见到路旁一片汪洋的水域,总是难以相信那原本是大片田地。


7月28日,我在鹤壁跟随壹基金联合救灾项目-孝感市义工联合会的周文去浚县邢固村时,整个村子仍然在被水围困,所有能够进出村子的道路全部被水淹没,进出几乎靠游泳。

根据村干部的反馈,村里仍留守300余人。当天,周文需要带领工作人员将320个救灾温暖箱,640套衣服直接发放到村民手里。出发时又装车了两艘皮划艇,这是将物资转运进村的唯一可行方式。


水运的路线,其实就是一条被水淹没的水泥路。我们在路口见到了前来接应的村民,“这一片被淹的地应该有七千亩吧!”,一位大哥跟我讲解受灾情况,尽管悲伤的表情早已不见,但语气仍难以平静。

皮划艇进村的道路极其漫长而艰难,因为道路水深不一无法用发动机推动,只得靠几个人下水以人力推拉。在水的最深处,足以将人漫过,不得不靠着救生衣的浮力往前走,来回一趟耗时五十分钟以上。

运送的过程持续到傍晚,直到下起大雨,不得不暂停。大家连忙回退到邻村,将物资暂放在一处人家搭起的铁棚下。还未出来的周文一行人,被困在了村子里。


黑夜笼罩下的水路更加难走,雨停后,我对周文他们的情况表示担心,直到我听到一位村干部向村民强调:“人家是来帮我们的,我们一定得让他们出来。”那是我在那天听到的最为安慰的一句话,至今我仍记得三四十岁、身材稍胖的他,憨厚的那副样子。

那时我想村子在被水围困的情况下,暂时搬离似乎是一种不错的解决办法。当我询问村民,有人无奈地说了句:“那毕竟是家。”我便不再言语。

那几位在水中来回运物资的人,大概不曾有这样的疑惑,其中就有跟周文一起从湖北孝感过来的队员罗环,他从下午坚持到天黑,快到晚上10点,他们在村民的帮助下才又从水路摸黑出来。


在水中运送物资的罗环

出来后罗环焦急不已,第一件事就是问周围人看没看到他的手机,因为之前着急下水运物资,他不记得将手机交给了谁保存。我帮忙将手机找到交给他时,发现他双手已经被泡得发白。那天有人问他今天是来这里救灾的第几天,他回答:“真的不知道,忘了,连吃饭的时间都忘了。”

跟着周文从孝感过来的另外一位队员,本职工作是物流行业的一位普通员工,听到河南发生洪灾后立马跟老板请了假过来。我问他是否会因耽误工作而给老板添麻烦,他却不怎么在乎,“这种情况老板不会说什么的。”

我时常觉得像罗环他们这样的人在社会中只会占少数,他放弃本职工作远道而来,在深水、泥泞中一趟趟来去,经常工作到深夜,将各种各样物资送到受灾的老乡手里,远超996的工作时间,也没有正常的薪资回报,而他仍然愿意坚持的原因是:“他们太苦了。”

救灾和其他工作一样,也要处理遇到的各种矛盾、问题。但是在大多数时间里,我们仍被老乡各种细微、温暖的举动所感动着。

我仍然不能确定救灾者的那个理由,他们也许是为了受灾群众,也许是为传递一份善意,也许就因为“我乐意”。遭受灾难的人,仅消化苦楚就已经耗去了太多精力,对于帮助他们的人,以看似平淡的“谢谢”“辛苦”结尾才是一种常态,甚至默然无言,也无关紧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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